李理卯
一九五七年春,葉圣陶游玩金華北山,寫下游記《記金華的兩個巖洞》,金華北山向以三洞聞名,葉圣陶只記兩洞,其因有二:一是朝真洞是三洞地勢最高者,難以抵達,早年郁達夫游玩金華三洞時便知其險峻異常,“洞系往上斜者,非用梯子,不能窮其底”,無奈之下舍棄了此洞;二是當時葉圣陶已是花甲之齡,自嘆足力不濟,在游記的最開始他就表達了這一遺憾。
在出金華城約至五公里到達羅店,這個質樸村莊栽種的茉莉、白蘭、珠蘭等讓葉圣陶想起蘇州虎丘,濃濃鄉土氣息觸發了作家的情思,這里的種植規模雖不及虎丘,但也別有一番雅致。最令其感到新奇的是金華特產佛手,想必在沿途他便聽聞了那個遠溯明朝的傳說,因此才會感慨“據說佛手要那里的土培植,要雙龍泉灌溉,才長得好,如果移到別處,結成的佛手就像拳頭那么一個,沒有長長的指頭,不成其‘手’了!币环剿琉B一方人,同樣也滋養著一方物產。
入山一路的映山紅、油桐花和杜鵑開得那般張揚熱烈,新綠點綴其間,羅店帶有人氣的花海與山間自由爛漫的野花相映成趣。迎著溪流指引,眾人拾級而上,望見雙龍洞,洞口周圍林木蔽日,氣勢驟拔。外洞寬敞明亮,仿佛是一個大會堂,這一莊嚴氣勢在唐代便已形成,杜光庭曾在《洞天福地記》中寫道:“第三十六洞金華山”,指的便是雙龍洞,隨后被奉為道教圣地。徐霞客大贊外洞:“軒曠宏爽,如廣廈高穹,閶闔四啟,非復曲房夾室之觀”。葉圣陶等人隨即在管理人員的指導下謹慎進入內洞,“從后腦到肩背,到臀部,到腳跟,沒一處不貼著船底了”,“可是還能感覺左右和上方的山石似乎都在朝我擠壓過來,”這一驚險新奇的體驗實屬難得。遙想徐霞客當年入內洞僅借助一只浴盆:“解衣辦身伏盆巾,推盆而入”。今人借小船以入內,然船只之小并無異于浴盆,僅容二人之軀,且需俯臥于船上才可入內,這便是“欲覓泉源臥小船”。至于內洞,蜿蜒于洞頂的雙龍赫然而出,泉水細流,胡應麟曾作詩“洞底雙龍掛碧流,蜿蜒十里暮云愁”,說的大抵是這樣一番景致。隨行人員將石鐘乳和石筍的象征義向其一一道明,葉圣陶表示并沒記住各式名目,科學分析了石鐘乳與石筍形成的原因,自然之景即使不比做什么,也是值得觀賞的,自然之美實乃人間之大美。
出了雙龍洞,一行人拾級而上,輾轉至冰壺洞口,眾人深入洞內,沿著石壁鑿成的石級,緊握欄桿,慢慢下降,忽聞轟隆水聲,郭沫若為此曾寫道“長有驚雷陣陣呼”。瀑布在燈光照耀下形成飛珠濺玉之景,這便是郭沫若筆下的“壁珠璣飛作雨,一天星斗化為無。”葉圣陶于平仰之間感自然之奇妙:“這是平生從未經歷的境界”。再往下走,便望見瀑布奇景,徐霞客曾以“深奧,而水中懸”形容此景,而葉圣陶則借鑒了工友的描述,“好像天蒙蒙亮的辰光正下急雨,千萬枝銀箭直射而下,天邊還留著幾點殘星”,此中意境遠超于將鐘乳石比作獅子之類。于平淡之中,借樸素之言,繪所見奇觀,我們也在隱約之間窺得葉圣陶教育理念一二:不拘泥于固有知識,以主動姿態發揮想象。
文章最后,他以徐霞客記冰壺洞的文字結束全文,以供參證。這篇游記后來被刊登在各大報刊上,因其質樸語言、生動內容,科學性與人文性的完美結合而并被選入全國中小學語文課本。繼郁達夫之后,又一篇游記將金華風光推向大眾視野,至此文學、教育、風景三者于無形之中產生緊密聯系,金華底蘊再次被書寫進歷史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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