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梅,我仿佛年年有個約定,每到春來就情絲暗結,心魂搖曳。昨日立春,就想起了長嶼八仙巖的梅,但天色陰沉,不好成行,怕壞了心情。今日放晴,我就直奔梅莊與梅私會。
進得景區,沿階而上,頻頻仰目,只見山腰林木掩飾,未見梅影。正欲駐足,喘口粗氣,忽聞幽香襲來,馥郁清甜,高潔典雅,那么熟悉,又似已陌生,記憶里縹緲如海市蜃樓追逐不及,然而,知是梅先我而至,如約而開,瞬間,激動得心肺舒張,大口大口吞下她的香氣,有非擁抱不可的念頭。
撲至坡上,五十多棵梅樹,枝繁花密,紅的綠的粉的,競芳斗艷,有杏目圓睜,有揚眉笑眸;有香臉半開,有朱唇微啟;近半的還是頷首低眉,含胎如珠,嬌羞欲滴。坐于林間草色半掩的石徑上,沐浴于芳香醉人的花下,不聞蜂嗡嗡,不見蝶翩翩,偶有一二只毛絨絨的山雀兒,雞蛋般嬌小,在枝頭穿梭,跳躍,鳴叫,實在是清心。而這午后,整個梅莊,除我一物,不見他人,沒有腳步,沒有言語。微風在花枝上顧盼生香;陽光梳過樹枝靜靜地落在薄薄的枯草和夾雜的新綠上。草上還沒有雜物,也難覓落花,干凈得叫人只愿撫摸,而不想落足。這境界,的的確確可以說是一場私密的幽會。
說是與花的幽會?那只是我一廂情愿罷了。別以為今年春早,梅花寂寞,但梅花并不落寞,落寞的只是與我一樣的俗物。你看:梅花們在枝間對眸俏笑,竊竊私語。要是往年,花開正月,游人如織,喧嘩林間,折花踏青,滿目狼藉?此茻狒[,能感覺的卻是落寞。
八仙巖的梅花不為落寞開,也不為我留香。那梅花與那梅花一樣的女子,與我仿佛是兩個世界。
她任性,像深谷幽蘭,孤芳自賞,如王安石所說“凌寒獨自開”。她的“獨自”,在八仙巖辟出一片“梅莊”,不與雜木相間,尤顯她的倔,她的不合群。她的“凌寒”,更顯她執著無畏,絕非濁物。她如農家不張揚的少婦,不學茶花在園中路旁紅得艷紅得俗,卻如南宋詩人王十朋所述“猶余霜雪態,未肯十分紅”。她自有氣質,不擺譜,不露“十分”;她不為眾人所紅,只為自己如意,紅得自在,紅得清心寡欲。她亦如守得深閨的矜持少女,不羨杏花爬墻上壁,不癡飛雪片片示白,正如詩人毛澤東所贊“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她“不爭”,她“只報”;她是那么守份,那么自潔自律。我還肯定,她是坦然而寬容的貴婦,不像玫瑰帶刺。不然,陸游也不會夸她“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
我想,八仙巖的梅花是寂寞的,但她不為落寞開,因為她冰清玉潔,有藍天高崖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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