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金華文學期刊《三月》的人,恐怕都已經五十開外。這是一本什么樣的雜志?在當時又是如何編選的?之后又是怎樣走下歷史舞臺?或許人們還對此略感好奇。盡管我們之前對《三月》的專職編輯徐家麟先生有過專訪,但此次邀集與《三月》雜志有關的作者、編輯,踏上一次懷舊之旅,似乎不僅僅是對往事的一種追溯,更多地是為了以后金華再辦文藝期刊時存下一份經驗之談。
整個《三月》雜志社,草創期間,僅有主編余子力以及徐斐、徐家麟兩名編輯,他們就成了拉動《三月》走向全國的“三套車”,之后又添了一名會計和勤雜工。雜志社起初只是借用群藝館的一間房子,從事日常編輯事務。最為輝煌的時候,則是在軍分區招待所租用了三間房子期間,章偉文、陳啟壽都是這個時候加入《三月》,據章偉文回憶,鼎盛時,《三月》雜志僅編外編輯就多達十人。
《三月》正式走上全國發行的路子,是在1984年。名字是主編余子力取的,因為當時已經有了名刊《十月》,章偉文說:“我聽余子力說過,究竟是三月好還是五月好,李白有一句‘煙花三月下揚州’,最后就定了三月。”于是,三月就成了文藝的春天。“三月”這兩個字還是請了當時頗為有名的書法家費新我寫的,很漂亮的左書,更是彰顯了《三月》生機勃勃的未來。
與《十月》、《收獲》共領一時之風騷
1984年,思想解凍,經濟形勢好轉,這是報紙、雜志最為活躍的時候。自傷痕文學以來,文學不再服務于文學本身之外的其他目的,以至漸成氣候,達于高潮。當此之時,電視作為新興媒體又尚未普及,這就給予報刊雜志一個大有作為的空間,大家對精神生活的渴望都傾注在報紙和雜志上。徐家麟說:“那時,一首好詩就能夠轟動全國,跟現在的歌手因為一首好歌一夜成名差不多。”《三月》恰逢其時,與《十月》、《收獲》諸多文藝名刊共領一時之風騷,艾青、賈平凹都曾為《三月》供稿,不過,這也可以看作報刊雜志的最后一個黃金期。
《三月》或許也是最早一批自籌資金、自負盈虧的文學雜志之一,主編余子力負責拉廣告,籌集辦刊經費。多數廣告來自蘭溪的企業,足可見出蘭溪在上世紀80年代的工業之盛。《三月》的編輯業務全部由徐斐和徐家麟兩人分擔,余子力向來不干涉。徐家麟說:“當年我們組好稿以后,還得交給美術編輯畫插圖,凌宇冰、王振業等人就給我們畫過很多插圖,然后再送到浙江日報印刷廠,在那邊請了個編輯,管校對、出版發行,直接在上海、杭州等地全國郵發了。”
任可先生(原市文聯老領導)從貴州調到金華日報工作時,發現金華有這么一本可讀性強的文學刊物,覺得很不容易。他說:“作為文學遺產,金華要是再辦這樣的雜志,恐怕不太容易了。當時造成那么大的影響,在今天也辦不到了。”后來,《三月》停刊后,任可接手創辦文學內刊《三月潮》,請了沙孟海題詞。之后,《三月》就銷聲匿跡,成了令人緬懷的一本刊物。章偉文說:“懷舊是溫馨的,當年《三月》處于文學最繁榮之時,文學占據了時代的中心。會寫小說,人家很尊重,跟現在完全兩碼事。現在記者還有人看得起,作家就沒人看得起了。當然現在的一些作家也不爭氣。跟以前搞文學的人不同,那時的作家有點崇高,有股自豪感。”
“當年是千軍萬馬殺到文學界去”
上世紀80年代,“文化搭臺,經濟唱戲”的路子在中國已經鋪開了。越到后來,堅守文藝越是力不從心。勞劍晨說:“文化在我們這里,那是瓜子一樣東一顆西一顆,在人家那里則是向日葵似的,一整片一整片地保護起來了。可我們還得擔心這僅有的一顆顆‘文化瓜子’什么時候又被他們給炒掉吃了。”以致很多事情都成了緣分,緣來則聚,緣盡則散。在那個時代,哪個青年不向往成為文藝青年;而在今天,文藝青年簡直就是個諷刺。勞劍晨說:“把文藝當作事業,也就是把文藝當作你的小孩、女友一樣盡心盡力,當年他們就是這么做的。”
《三月》的面世,不僅培養了一批金華作家,而且也壯大了全國微型小說作家隊伍,在全國獲得了很大的影響力。“微型小說”這一概念一經提出,也是他們為了能夠從全國諸多文學期刊中迅速崛起的一種嘗試,意圖在文學界占領自己的一席之地。當時,甚至連當時的金華市委書記和現在有些市領導,也是文學愛好者,經常有作品見諸《三月》。
《三月》最繁榮時,章偉文也辦了一個《婺江文藝》,但受眾僅限于金華,不像《三月》那樣通行全國。章偉文說:“現在比較有名的、較為活躍的微型小說作家都給《三月》投過稿子,現任《微型小說選刊》主編陳永林以前也經常給《三月》來稿。因此,這是一個值得驕傲的刊物,也是很可惜的一個刊物,當然這個可惜讓人無可奈何。”今年市“兩會”期間,有人提案重新辦個金華文藝,因為《三月》的前身就是金華文藝。尤其是唱響金義大都市的同時,可以借此東風,希圖能夠給金華的文學事業點一把火。因為杭州、寧波、溫州等大都市都有文藝期刊存在。章偉文說,以前的年輕人對文藝很熱心,有股蓬勃向上的心氣和心勁,現在的年輕人心都比較冷了。當年是千軍萬馬殺到文學界去,現在還剩幾個呢?時移世易,真有“白頭宮女說玄宗”之感慨。
尾聲
剛從加拿大飛回來的張華飛稱徐家麟為“老實人”,也惟有老實人,才能辦實事。當他談到加拿大時,必曰“那是一個夢想的國度”,這也正是徐家麟他們曾經在《三月》鼎盛的那個時代所體會到的,之后,時間就像夢一樣過去了。
往事如煙,歲月留痕。《三月》停刊后,徐家麟是最后一個留下來處理相關事務和做好交接工作的人。徐家麟將《三月》的部分款項用來制作一個象征青春的雕塑,“當時我就是想做個雕塑,基座刻上《三月》等字,以作紀念,《三月》停刊以后,起碼這個雕塑還能放上幾年。”徐家麟說。起初,這個雕塑擺放在青少年圖書館的前面,隨后,因艾青紀念館的建立,又搬至金華理工學院,現今的金華理工學院又成了一片施工現場,不知這個《青春》的雕塑去向何方?
一如皮亞所說,只有一種東西高于寫作,那就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