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不是靈芝草,更不是冬蟲夏草,也更不是昆侖山下的一棵草,也不會是田里長得很快的紅花草,我覺得我是一棵條件很困難,環境很艱苦下面出來的草……”

協辦:半壁江山茶藝中心
地址:金華市環城南路西段1471號
(與雙龍南街交匯處,市檢察院對面)
你家的鈔票發霉了,該拿出來曬曬啦
很高興給我這個機會,參加這個聚會。把第一課讓我講,我推了幾次推不掉,這樣子,只好恭敬不如從命呀,拋磚引玉。破鑼破鼓開開臺,精彩節目后面來。前幾年,有個朋友問我,章竹林,你這段時間忙什么呢,我笑笑,說,我呢,這段時間腦子基本不用,筆桿基本不動,電腦不懂不碰,一天到晚抽空,為什么——腳痛。三個月了看了三個醫生,還沒看好,晚上睡覺痛,白天走路痛,很難熬啊。
所以人哪一上年紀,像我們到了古稀之年,什么毛病都出來了。比方說這記憶力,三天四天之前的東西記不到了,三四十年,四五十年前的事情記得很牢。比方說有這個事情,我們是個大村,村里有家代銷店,店里的門上有個信插,用硬紙板做的,各地來的信都插到里面去,那個時候我十八九歲,二十來歲,我的信特別的多,而且信封特別的大,信還特別的厚,各位你們猜猜看那么多的信,那么厚的信寄給我干什么啊,是什么信呢,那是各地四面八方退回來的退稿信!
那時候代銷店的人來來往往很多,有的人就講了,你有多少鈔票寄來了哇,借來用用哇。有的講,你的鈔票這么多,是不是要請人數鈔票呀,我來幫你數噢。有的說你家的鈔票發霉了,該拿出來曬曬啦。所以說呢,我臉孔紅起來,頭也抬不起,灰溜溜回去了。回到家里,把那些信往枕頭底一塞,干活去了。然后晚上再看看,奇怪不奇怪,從第二天起,我就照樣到處寄。然后呢,到處還是退回來。
我這種草根屬于哪種草根呢?
前幾年有人說我是草根作家,我想,我這種草根屬于哪種草根呢?是屬于哪棵草呢?我既不是靈芝草,更不是冬蟲夏草,也更不是昆侖山下的一棵草,也不會是田里長得很快的紅花草,我覺得我是一棵條件很困難,環境很艱苦下面出來的草,羅埠那邊都有的,路中間,石頭縫間,鐵釘草,拔都拔不出的。深深地扎在泥土里面,我覺得我應該是這種草。而且我還可能是另一種草,馬鞭草。農村里邊都有,哪里有養分,到哪里吸去的。我覺得我們婺城區許許多多作者,都是這兩種草一樣。
那時候,我有這種心,一百件稿件退回來,我可以寫一百零一篇;兩百件稿件啪啪啪退回來,我可以寫兩百零一篇。我覺得我們婺城區許多作者都是這樣一種草。那時候,我們好多人都是圍在章偉文老師身邊,我們的許多作品都是經過他指點,然后發表的。有一次,章老師到我們村里來看我,我陪他到田畈里走,我們坐在田埂上,他對我說,你的群眾語言是豐富的,以后要繼續努力。但是你的作品深度不夠,更要下功夫。可惜我以后下的功夫不多,不夠,至今我寫的東西,沒法跟程明芝比……他有深度,我膚淺。李英的文采也很好,我學都學不到的,這是我的感覺。話說回來,當時正是因為有這么多草根作家,豐富了當時的草根文化。
要么就是演出,要么就是發表
正是因為有了鐵釘草,馬鞭草,我的創作也有了一種沖動,聽到什么就記什么,看到什么就寫什么。看抽水機在抽水,我會寫。看打稻機在打稻,我會寫。請問天下所有的琴,哪個彈得最好聽?沙啦啦,沙啦啦,農民的打稻機在抒情。
有一次下大雪,我到菜地里去拔菜,經過一家門口,看到一家人,有個木匠在那里修犁,我就來也想去也想,想出了那么幾句話:門外雪花飛,門內刨花舞,……,鏘鏘鏘,一陣鼓,敞開懷,滿屋都覺得熱呼呼,莫把汗水擦落,啊,好熱的天,錯把三九當三伏,多修一張犁,多添一幅春耕圖。就是這么幾句歪詩,登在了報紙上面。
那時候我已經26歲。算大齡的。我媽媽幫我找啊找,沒一個女的愿意嫁給我。大光棍。在這個時候,有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同志喜歡上了我,她呢,自己喜歡寫詩歌的,她呢叫我到她家里去玩,我在她的桌子上看到一個備課本,翻開備課本看,三頁紙,她把我的名字跟她的名字,兩個,兩個,密密麻麻,整整三頁啦。這下子,我熱血沸騰,留下了永世難忘的、刻骨銘心的初戀。
我們創作的目的很清楚,很單純,很直接,要么就是演出,要么就是發表,其他什么稿費啦、獎金啦,甚至連作者的名字也不要了。我記得我給我們村里面寫了歌詞《我們大隊實現機械化》:嘩啦啦嘩啦嘩啦啦,條條渠道工呀工業化,你看我們村抽水機,拖拉機,還有打稻機,寫成這樣,在全金華地區播放了,出現時沒有我的姓名,只寫著金華縣羅埠公社三大隊,所以那個時候能夠發表,能夠演出就很開心了。
電影放到哪個村,我就唱到哪個村
后來,我到公社放電影,自己寫,自己唱,唱呢,唱村里的事。放電影以前先來個一段。那個時候農村里是露天放電影的。看的人很多,我把話筒往這邊一放,稿子一攤開,然后地上撿了一個破瓦片,咔噠,咔噠,那么就唱起來了。唱得他們嘩啦笑起來,又嘩啦笑起來。唱的是他們身邊的事情。唱的是湯溪土話。那個時候我把農村新人新事編起來,電影放到哪個村,我就唱到哪個村。一個村一個村放過去,一個村一個村唱過來。每個村大姑娘小伙子老頭子老太婆,好多人都認識我。今天到什么地方放,聽你唱幾句哦。明天到我們村里去唱哦。我也很吃香了啦。我到羅埠街上,好多人講,這個章小鬼唱幾句來聽聽,我親身體會到最基層、最大眾、最鄉土、最平民、最百姓的草根文化,貼近群眾,受到群眾歡迎。
除了寫作以外,我還有一個特別嗜好,坐茶館店。我們羅埠那邊,茶館店特別多,喝茶的人特別多,一個小茶館店,就是一個小社會,九流三教,五花八門的人都有,家事國事天下事都有人講,群眾語言特別豐富。
有一年,我在羅埠茶館店喝茶,聽到有人講,講到村里面有一戶人家,種蘑菇種不好,如果這時候區里面市里面有農技站,有個干部來輔導我們就好了,這個蘑菇就不會這樣了。我聽到這個事情,一個是群眾的訴求,對政府、對科技部門訴求,我應該去反映一下。我就寫了一個道情《借姐夫》,“太陽照進東山塢,山里走出丁巧姑,坐上汽車嘟嘟嘟,來到城里借姐夫。姐姐一聽氣呼呼,罵聲妹妹‘兩百五’,天下只有借錢借物借衣褲,借吃借住借床鋪,借酒壺,借茶壺,借油借鹽借醬醋,借七借八都好借,哪有妹妹借姐夫。妹妹聽了嘴巴嘟,姐姐真是大老粗,其他東西都好借,借借姐夫也不會犯錯誤,我們是嫡嫡親親的親姐妹,特殊情況要照顧,還請姐姐不要小氣,我有借有還不會把姐夫來貪污”。就這么幾句話,我編成道情后唱到哪里笑到哪里。
條件好了,鐵釘草,馬鞭草的野性沒有改
到文化館工作以后,環境變了,條件好了,鐵邊草,馬鞭草的野性啊沒有改。經常是上面口袋筆桿子,下面口袋小本子,聽到什么新鮮事,隨手記下兩個字。
有個禮拜天,我老婆讓我去菜場買菜,運氣很好,在蘭溪門菜場碰到兩個女人吵架,那個罵人罵來的句子啊又順口溜又押韻,群眾語言!我聽得嘴巴口水都流下來了,我聽好以后,就站在旁邊記下來,記好,大半天過去了。呀,老婆叫我買菜嘛,現在怎么好回去呢,又回到蘭溪門買菜,買回來飯都吃好了。我老婆說,叫你去買菜,怎么買了這么多時間,人家菜都種出來了。
再還有一件事情,我們館的館長,無意中說了一件事情,現在手機多了,信息量真豐富。打手機可以寫一個嘛。我家住在人民東路,走在金華街上,前面一個男人,好像給老婆打電話,我現在在義烏進貨,忙得不得了,忙得連放屁的時間都沒有,今天是回不來了。我想這個人真好玩哪,明明人在金華,偏偏說在義烏進貨。怎么回事?我就跟在后面聽了。他說的話,我就記牢。他突然回頭,你干什么啊,我趕緊逃了。我就根據這個素材,編了一個一個人的獨角戲。
草根文化一年比一年紅火
我到杭州去,跟浙江婺劇團兩個同志,他說有什么東西寫出來了。我寫了四個小品啊,包括這個獨角戲,你這個打手機啊,我來演。這個一個人演,方便。他說有幾句話,群眾那里聽來的,“握著老婆的手,好像左手握右手,一點感覺都沒有。握著情人的手,好像回到十八九,一股暖流涌心頭?”說到這里就笑起來了。在我創作當中呢,這個也是我的得意之作。這個節目金華很多地方都會演,有10多個版本,也不知道有多人看過、見過這個節目,給大家帶去笑聲,帶去歡樂。
在文化館這么多年,雖然作品也獲過全國一等獎,二等獎,在省里也獲過一等獎,二等獎,但多數作品沒有獲過大獎的。草根作品,小品《打針》、《局長家事》、《樓上樓下》,等等等等。純粹給大家看的啦。有的作品也是演到哪里,笑聲帶到哪里,我呢磕磕碰碰一路走過來,也沒有什么大的大起大落,也沒有什么壯舉,就這么平平凡凡走過來,寫了很多東西,沒有很大的影響。要說起來,說我有點成績的話,這也是一靠黨的陽光雨露,二靠領導關心愛護,三靠當時單位支持幫助,還有好多老師支持幫助。這些年來。我們婺城區農村文化、草根文化一年比一年紅火,這跟社會穩定,農民種田農業稅不用交,看病有報銷,說到政策好,六十歲以上每個月還有六十塊鈔票,大家講健康,多活幾年,文體活動越搞越豐富,身邊的草根文化又有新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