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撩開山下周遺址的神秘面紗
2009年6月23日,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子。婺城區文物管理辦公室主任、副研究館員劉金發像往常一樣,來到位于羅埠鎮山下周遺址進行復查。此時,山下周村已從原來居住的擂鼓山山腳下搬遷過來,在這片荒坡周圍建起了新房。呈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嶄新的新農村。在一排房屋前面,一條狹長的菜地中間,一個小土坡高高隆起。劉金發下意識地走到這個土坡面前,他還渴望能從這里發現什么。
劉金發抓起一把黃土仔細地看著,他又想起了老文物工作者貢昌。20多年前,他跟隨貢昌一起搞文物調查。有一次,他看到貢昌拿著放大鏡在認真地觀察一個只有半個巴掌大小的陶片,當時,貢昌對他說:“這個陶片是從羅埠鎮山下周村發現的,可以初步推斷是商周時期的,也許更早。”2001年,金華市行政區域調整以后,由于各種原因,山下周遺址的調查研究曾一度中斷。但在劉金發心里,卻一直深藏著一個夢,他渴望觸摸到婺城文明的源頭。于是,他根據《湯溪縣志》的有關記載,在工作之余,堅持到湯溪、羅埠一帶去收集研究姑蔑古國、太末縣的相關資料。
轉機出現在2007年。當時,根據國務院統一部署,婺城區開展了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婺城區委、區政府高度重視這項工作,在方法上采取點面結合,在做好面上工作的同時,還進行了專題調查。山下周遺址就是專題調查項目之一。2008年5月,劉金發和文物辦的同志到湯溪鎮下伊村普查時,根據該村家譜《古城伊氏》的相關記載,憑著職業的敏感,他們感到這一帶一定曾有古人群居過。
誰也不會料到,山下周遺址,在幾乎被遺忘的時候,卻一直存在一位癡迷文物工作的學者心中。如果沒有許許多多像劉金發這樣的文物工作者,也許,婺城文明的源頭仍然披著神秘的面紗,沉睡在歷史的長河中。
劉金發繼續在小土坡上摸索,突然,他眼前一亮,一塊露出土層的陶片吸引了他的眼球。他小心翼翼地一層一層地拔開黃土層將他挖了出來,原來,是一塊紅衣陶片。他將這塊陶片舉過頭頂,瞇著眼睛仔細地觀察起來。是夾碳陶!他的心跳不由加速跳動起來。憑著多年的知識和經驗,他知道夾碳陶意識著什么,如果得到證實,那么婺城文明也許不僅僅是4000年、5000年,他甚至是6000年、7000年,也許更遠。那么,婺城幾代文物普查員追尋的夢也許就實現了。劉金發不敢往下想了。他從懷里掏出一塊布巾,仔細地將這塊陶片包了起來。他在等待,希望能早日解開這個壓在心底的秘團。
慧眼識寶掀起9000年前的紅蓋頭
功夫不負有心人。2009年9月29日,熟悉劉金發的山下周村村民遠遠地看到他帶著一個人走了過來。跟隨劉金發一起走過來的這個人叫蔣樂平,是主持過上山遺址、跨湖橋遺址等重大考古發現的考古專家。原來,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杭(州)長(沙)高速鐵路考古調查隊到達婺城段開展調查,蔣樂平是主要成員之一。為了解開心中的謎團,劉金發特意邀請蔣樂平到山下周遺址進行指導和確認。當蔣樂平和劉金發來到山下周村這個隆起的小土坡時,在小土坡的東南側剖面上,他們又發現了一小塊紅衣夾炭陶。憑著多年的經驗,他們意識到浙江考古史上一個新的發現誕生了。倆人頓時極度興奮,決定對發現的陶片及文化層進行試探測。
“他們在這里挖了好多天了,我看見他們挖出了幾個罐子,還有石塊。我問他們挖什么,他們說挖古董。”山下周村民吳愛英開的小賓館正對著山下周遺址的小土坡,2009年10月,她注意到有一群人在小土坡上挖掘。這些人就是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專題調查隊,為了證實蔣樂平和劉金發的推測,他們爭分奪秒地對山下周遺址進行調查性試發掘。
“我們從去年10月4日開始挖掘,頭兩三天什么都沒發現,后來發現了一些破瓦片,一個星期后,挖出了一個破罐子,兩個星期后,又挖出了一個盤子……”山下周村民周斗南被調查隊雇傭,參加了挖掘。一天天過去了,調查人員在不足10平方米的探坑中,早期新石器時代的石器和陶器陸續被發現,其中,陶器以夾炭陶為主,有大口盆、平底盆、圜底盆、雙耳罐等,石器有石磨棒、穿孔器、打制的石片石器等。
每一件文物的出土,都讓蔣樂平和劉金發欣喜萬分。蔣樂平曾經主持過上山遺址、跨湖橋遺址等重大考古發現。據他介紹,山下周遺址共分4層:最上面一層是現代層,這是現代人類活動遺留下來的;第二層屬于良渚文化晚期,距今約4000年,考古人員曾在這個文化層發掘出一些相當于良渚文化時期的石器和陶器;第三層和第四層和上山文化相近,距今約9000年,穿孔器、平底盤、圜底罐和帶有疑似稻谷的夾炭陶片就是從第三層和第四層中發掘出來的。
尤其讓蔣樂平和劉金發興奮的是,在遺址中發現了一塊他們從未見過的鼓腹盆(盤)形陶器殘片。這種器形在國內尚屬首次發現,它的確切年代還有待進一步檢測。
山下周遺址的發掘進展得很順利。調查隊根據婺城區文物部門提供的線索,又考察了青陽山遺址。2009年12月,調查隊的專業技工閆有奇在當地村民的一座新墳培土中發現了一些陶片。調查隊隨即在采用洛陽鏟鉆探的基礎上進行了選擇性的探掘,果然在不同的探坑中發現了商周階段遺存和新石器文化遺存,其中以后良渚階段的錢山漾文化類型遺存為主。更難能可貴的是,青陽山遺址面積廣大,不僅發現了豐富的距今約4000年前的歷史遺存,而且青陽山遺址與山下周遺址相比保存要完好許多,這對于山下周遺址已遭到的破壞而言,可以看作是一定程度上的彌補。
“看到山下周遺址和青陽山遺址得到確認,我的心終于放下來了。二十多年了,我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天。當初,我們在沒有掌握標本的情況下,根據前輩們留下的蛛絲馬跡,認定山下周和青陽山有古城遺址或古人類居住的遺址。如果在我們這一代還沒有調查出來,這條線索很可能會湮沒,到那時,要發掘婺城文明的源頭將更加艱難。”
穿越歷史的古文明告訴未來
山下周遺址位于羅埠鎮山下周新村北面,北為浙贛鐵路,東為白湯下公路,南為山下周新村,西為工廠及荒地。這里氣候宜人,四季分明,陽光充足,平均氣溫17℃,濕潤多雨,年平均降水量1403毫米,土地肥沃,自然生態環境良好,適宜動植物生存。
“在山下周遺址附近,我們不但發掘了青陽山遺址,還發現了擂鼓山、龍口、冷水井、貞姑山等商周時期的遺址,這些遺址以山下周為中心,集中在衢江沖積層和厚大溪之間的臺地上。”劉金發介紹。
“山下周遺址、青陽山遺址是浙中地區繼上山遺址、小黃山遺址等遺址發現后的第五處早期新石器時代遺址,也是這一地區迄今發現的最西面的早期新石器時代遺址。這在浙江省甚至全國來說都是一項重要的考古發現。”蔣樂平說。如此規模的早期新石器時代遺址在一個區域內集中發現,在全國也是不多見的,是一個值得重視的歷史文化現象,充分說明浙中地區是新石器時代文明的重要發祥地。
“這一發現,也將婺城文明上溯了9000年前。”劉金發興奮地說。在山下周遺址中,考古人員發現了幾個直徑約為20厘米的圓形小坑。專家推測,這幾個圓形小坑有可能是建造房屋留下的柱洞。如果這種推測被證實的話,意味著在9000年前,人類已經邁出了關鍵性的一步,從洞穴中走出來,在山下周遺址所在的曠野地帶建造房屋。山下周遺址中大量陶器的發現,證明了當時的人類已走向定居時代。此外,在山下周遺址中出土的一塊夾炭陶片中,考古人員發現一顆疑似稻谷的東西。如果這顆東西真的是稻谷,這將為金華是錢塘江流域稻作農業文明的重要發祥地增添新的有力的依據。
“意義還不僅如此。”據了解,湯溪、羅埠一帶歷史悠久。在湯溪一帶,至今仍在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在春秋時期,湯溪一帶有一個姑蔑古國。盡管這些傳說目前還沒有得到權威專家的證實,但一個不爭的事實是,很久以前,在湯溪、羅埠一帶,曾經是一個相當繁榮的人類聚居地。正是因為這樣,當地留下眾多的重要人類活動遺址也就顯得順理成章了。“我們相信隨著今后考古工作的不斷深入,會有更多的考古驚喜出現。”劉金發激情滿懷。

婺城區文物辦主任劉金發介紹發現第一塊夾碳陶片的情景
根據清《湯溪縣志》記載:“太末縣舊址在九峰山下,其城闉街址歷歷猶存”,“古城腳在縣西五里湯塘山之尾,高約五尺,廣二丈余,未詳何代所筑”及“姑蔑國”等。姑蔑國本是黃河流域的一個古老國族,由中原內遷于湯溪一帶,最終融入漢民族,后在此消失,原因不詳。太末縣是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統一中國后建立的一個縣,先后改命名龍丘縣、龍游縣,后整體搬遷到現在的龍游。明成化七年再建立湯溪縣。
下伊村的《伊氏宗譜》中也提到“古城伊氏”,根據“古城腳在縣西五里湯塘山之尾”的描述,青陽山與湯塘山之尾方位及距離比較接近。